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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1章原來如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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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1章 原來如此

茶小蔥曾以為返香師兄只是心思重,性情冷漠,不喜多言,卻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盤算得如此精密周到,她曾以為的好運氣,原來都是假的,假的!

從一開始,就全部都是假的!

她只是天地乾坤中一顆戰栗的棋子,她何其渺小,何其卑微,她混跡於六界之中,如隨水浮萍,她好不容易尋得了安身之所,卻不過一場滄海煙波!

她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麽?她這樣,究竟算是活著還是死了?

她越來越迷惑……

明明是青天白日,四周卻像無端被蒙上了一層灰色的薄霧,她看不清對面的景象,只覺得一身粘稠,仿佛拖著沈重的負擔在雨中穿行,浩然天地之中,她的影子越來越小。

原以為自己抓住了一切,可到頭來,卻是空忙一場。

越想得到,越是失去,她真的什麽都守不住,什麽也留不下……

婪夜說過,世間萬物,各有因緣際會,你想了解它,就必須走近它,你想控制它,就必須成為它的主人……

“可是啊,死狐貍,你知不知道,命運從來不曾在我自己手中。我一直是它的玩物,它讓我向東,我何曾向西?它讓我失去,我何來得到?或許你早就知道我會變成如今這般,才會一聲不響地離去,你說的喜歡,無非是一句枉言。什麽有始有終,都是假的!”

茶小蔥失魂落魄地坐上山前的巨巖上,曾經明亮清透的眼睛,漸漸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。

女人們的抽泣,似被無端地拉遠,她聽不清。也不太關心,手中握著那把潔白的象牙梳,心中掂量著恨意的濃度,卻怎麽也找不到恨人的理由。該恨的,永遠只有自以為是的自己,永遠也學不會什麽時候抓住。什麽時候放下。永遠都是那麽粗淺難看。

這樣的自己,又哪來的資格得人鐘愛?

“宗主!有人上山來了!”萬俟正的話打斷了茶小蔥的自怨自艾。

先前被嚇呆的女人們按不住心中的驚喜,紛紛踉蹌著站起身來。

茶小蔥眨了眨眼,卻不小心擠出眼眶裏的水汽。擡眸時,眼睫濕了一片。

用力揉了揉,才看清了來人。

“恩公?”支鳴帶著十幾位體格強健的青年循著女子的哭聲匆匆而來。卻沒見著上山救人的少年,他環視周遭,目光在那些獲救的女子身上緩緩掠過。最終將視線落在了萬俟正身上,“這位兄臺,請問有沒有看面一位這麽高,這麽瘦,大概十五六歲的小兄弟?”

萬俟正摸了摸腦門,小心翼翼地向茶小蔥道:“宗主?”

他看茶小蔥臉色一直沒能轉霽,摸不透她心中所想。說話比之前又小心了許多。

茶小蔥眼中有一抹頹然的死灰,甫一低頭。涼涼地道:“看見了,他死了!”

“死了?”不說支鳴,就是萬俟正聽了這話也驚得掉了下巴。

宗主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,咒自己早死麽?

茶小蔥不看任何人,陰沈沈地道:“死有什麽好奇怪的?你爹會死,你娘會死,你遲早也會死了,生老病死,人世循環,也就那麽回事!”

支鳴的親爹剛過世,陡然聽她這般說話,頓時氣得嘴唇發紫,捏緊了拳頭沖了前:“女人,你這怎麽說話的?你爹娘就沒教過你什麽叫做教養?若非看在你一介女流的份上,我非揍傻了你不可!”

萬俟正緊張地擋在茶小蔥面前,卻被她輕輕推開。

她擡臉望著支鳴冷沈的眸子,輕輕一笑,語中帶幾分譏誚:“他那麽沒用的人,活在世上能有什麽意思?倒不如早死了幹凈!”言罷起身欲要離去。

支鳴恨意難咽,伸手又要阻攔,卻被一位女子上前拉回。

“鳴兒,你這是幹什麽?是這位姑娘救了我們,她才是我們的恩公,你豈能如此無禮?”那女子乃是眾多被擄女子當中的一位,自眉眼來看,像是支鳴的姐姐。

“姐,你說是她救了你們?”支鳴上下打量著茶小蔥,一臉的難以置信。

茶小蔥心情極其不好,便是看也不看他一眼,哼聲道:“不是我救的,我只是路過。不打擾了,告辭!”也不等支家姐弟搭話,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萬俟正滿腹狐疑地看看這個,又看看那個,遲疑片刻,才掉頭隨著茶小蔥一道下山。

支鳴憋著一肚子氣,小聲向姐姐求證:“姐,你說的可是真的?真的是她救了你們?她是誰?”

支瑤嘆了口氣,追著茶小蔥離開的方向眺望兩眼,輕嘆道:“我只聽到什麽宗主……其它的並不是很明白,只是,這位姑娘看起來不大開心……好像……”

支鳴帶著人在山洞前後搜了一遍,非但未見那些妖怪的蹤跡,就連鬼影子都沒見著,心中疑惑又增了幾分,仍舊問道:“姐,你會不會眼花?真沒有見著一位小兄弟麽?看起來比我小一點,矮一點的?”

支瑤緩緩地搖了搖頭,轉臉看向其他女子,其他人也都只有搖頭的份。

支鳴皺起了眉毛:“那真的是奇怪了,我可是親眼看他上山的,怎麽會就這麽不見了?”

……

萬俟正跟著茶小蔥下山,正直的腦袋好像有些內存爆滿,這一路他就只會問為什麽。

為什麽宗主女扮男裝不告訴別人?為什麽宗主要說自己死了?為什麽宗主不願意接受他人的好意?為什麽他們就這麽走了?

好多為什麽……

“為什麽你還跟著我!”茶小蔥腳下一停,轉身正對著他,一臉陰霾。

萬俟正被她陰森森的表情嚇住,半晌才回過神來。

“宗主!”茶小蔥繼續走,萬俟正就繼續跟著。不敢再問。也不敢輕易開口。

兩人就這麽一路疾走,不出一個時辰,到了山下的一座小鎮子裏。

鎮口的茶寮裏坐著位婦人,看見二人下山,連忙迎了出來。

“兩位可是從老虎寨來的?”她一打帕子,利落地拭了桌面。自裏間端了兩只茶碗來。“我們聽風口的大碗茶是鼎鼎有名的,姑娘公子若不妨嘗嘗,覺得不好,奴家不收錢。”

萬俟正追了半天也覺得有些渴。便挨著茶小蔥坐下,接過了老板娘手裏的茶,偷偷打量了茶小蔥一眼。飛快地將茶碗推到了她面前,自己則端起了第二碗。茶小蔥寒著臉,不說喝。也不說不喝,令這茶寮裏的氣氛好生尷尬。

那老板娘含笑道:“姑娘可是嫌這茶粗,怕壞了胃口?”

茶小蔥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碗接近唇邊,餘光卻掃向了萬俟正,後者見她沒有再拒絕,一時快意,舉起茶碗“咕嚕咕嚕”一陣猛灌。一海碗的茶連著茶葉一起見了底。

茶小蔥想了想,到唇邊的茶又放下了。

“姑娘你這是?”那老板娘一驚。擡眼瞥眼了茶小蔥唇邊的笑意。

那笑意很輕,仿佛一片秋葉,浮在湖面上的柔致,可聲音卻是冷的。

“老板娘,這茶我可喝不得,喝了這一碗,今天就出不了這座寮子了。”笑容擴大了些,卻沒有責備的意思。

“怎麽……”話音剛落下,身旁的萬俟正晃了晃,兜眼瞧向兩人,忽然兩眼一翻白,暈了過去。手裏的茶碗“哐當”一聲掉在地上。

“出來開黑店,蒙汗藥別下太狠了。曼陀羅花放在酒裏聞不出,可放在茶裏就變了味。”

茶小蔥學習煉丹時搬弄的花花草草可多了,蒙汗藥這種江湖小伎倆想她面前瞞天過海,難。

那老板娘有些驚慌,但很快就鎮定下來,她淡然自若地從木桌夾層處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:“太聰明總是不好的,姑娘,真是得罪!”

茶小蔥自袋中掏出塊銀子,輕輕地放在桌上,微微發力一按,那銀子當著老板娘的面陷進了桌面,還是那副笑容:“行走江湖,大家講的是個‘義’字,大姐擺攤設點,無非是求個財路。這錠銀子就當我補給大姐的茶錢,如果可以的話,我希望這座茶寮能夠開到天黑,而他……也能睡到天黑……”言下之意,不說自明。

老板娘的臉色一變再變,尚未及答應,茶小蔥已放開銀兩轉身離去。

沒了萬俟家族的尾巴,這一路便慢了許多,茶小蔥獨自穿過小鎮,又獨自一人走進了一片茫茫樹林,一點白衣,在被月光照得愈加皎潔。

茶小蔥活在現世的時候,最穿不得白衣服,練跆拳道的練習服雖是白的,袖口卻總是黃一圈灰一圈,只有遠看了才漂亮。茶小蔥也有過一件白色的羽絨服,當時眼饞,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了,結果年頭到年尾穿不得兩回,不得不說,袖口臟了真特麽難洗。但自從從雲域帶回了雲咒符水,她才真正有機會享受白衣的美好,都說一白遮百醜,她本就皮膚白皙,被這一襲白衫一襯,更顯得膚若凝脂,冰清似雪。

想起過往種種,茶小蔥心中還是慢慢浮起一絲不舍。

不管是人是物,相處久了,總會有感情,不管深或者淺,都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割舍,就算返香一直利用自己,卻也從未虧待自己,只是她的自尊受不了,過不得這一道坎……

以前曾覺得自尊驕傲是件好事,現在看來,卻是未必。

因為自尊心作祟,她才不敢進步,不敢爭取,更不敢求證。正因為那點可憐的自尊心,她失去了多少成長的機會?

小時候,因為自尊心太強,太害怕失敗,她從來不敢站在臺上演講,也不敢舉手自薦競選班長,因為自尊心太強,更不願承認他人的強大,她學來的只有腹誹……因為自尊心作祟,她發現郭獵劈腿之後,只有一忍再忍,像駝鳥一樣把頭埋起來……

自尊心強,有時候卻是脆弱的同義詞。

她什麽時候都可以處之泰然,其實什麽也沒放在心上,因為疏離,所以沒有傷害。因為冷漠,所以強大。

原來如此。

深夜的樹林,傳來了女子的疾呼,馬蹄聲越來越近,打破了月光下的沈靜,也打斷了茶小蔥的思緒。

擡眼剎那,她看見了一道綺麗的影子,一名發鬢蓬亂的女子撲倒在她足下。

她腳下立定,止住了步子。

銀色的月光撒落在女子嬌艷的臉上,女子伸手捉住她潔白的衣襟,哀聲道: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

茶小蔥淡淡地看著衣上的泥手印,漸漸擡起平靜的眸子,一隊鐵騎奔自眼前,火把灼灼刺眼。

駿馬的響鼻充斥林間。

茶小蔥慢慢地退了一步,那女子驚呼一聲,死死地拽住了她:“救我!”這一聲變得淒厲。

“我自身難保,又憑什麽要救你?”茶小蔥甩開她的手,直視著馬背上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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